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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四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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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三月時節柳紛飛】

正當午時,相思瞧著竹園裏陽光微弱,暖暖有春日和煦,心下大動,搬著桌椅便來到院子裏。

坐在竹椅上,瞧左右無人便拿出那把叱野落在自己手裏的黃金打造的短刀來。之前諸事頗多,無暇細看金刀,此時才留意到此刀甚斷,說是匕首也不為過,難怪叱野會藏於足靴之中。

金刀極其鋒利,足可見渾夕王手藝果真擔得起“巧手匠”一稱呼,只不過奇怪的是,九州大地上的武器皆會在刀身或是刀鞘、刀柄上刻上圖騰,有的作為裝飾,有的代表身份,有的則是氏族、國家的區分。

可金刀光滑無暇,沒有任何雕刻。

若一定要說有雕刻,那便是刀鞘上的一顆紅寶石,一看便知是至寶,亮晶晶地嵌在尾端,倒顯得內斂許多。

相思想了想,便回屋去拿了刻筆來,竟然描摹著之前自己畫在絹布上的梨花,在金刀上雕刻。

這麽一坐,就是一整天。

到了太陽西斜十分,光線不足,相思見梨花已刻了個大概,便停下了,扭扭脖頸,伸個懶腰,“大功告成!”

說出此話,不免又想起叱野,竟全沒有往日聽見此話時的羞,反而多了很多念。低頭看金刀,自己手中握著金刀,可金刀的主人卻不在身畔。

睹物思人。

相思又想起眼下渾夕和天命是敵是友尚且不知,不免為自己和叱野感到憂愁。往後靠在了竹椅上,一搖一晃,閉上眼不願再想這些事。

也不知躺了多久,手中金刀突然被人拿走,相思猛地坐起身,卻見軒轅頊彧彎腰躬身站在自己面前,手中正握著金刀。

相思生怕軒轅頊彧盤問金刀的事,便在腦海中反覆思索著如何對答,卻見軒轅頊彧只是微微一笑,看了一眼金刀,“這刀應該出自渾夕王之手。”

相思一怔。

軒轅頊彧卻已從懷裏拿出一柄一模一樣的金刀,“百裏曌當日以金刀殺門巴,應該沒想到金刀會落在我手裏,倒也巧。看來這兩把金刀是一對了。”

相思這才恍悟,問道:“你的這把金刀是百裏曌的?”那我這把又是誰的?

軒轅頊彧頷首,“你當日已經暈過去,不知百裏曌飛刀刺殺門巴之事。你的刀又是誰的?”

“是……是、是丹熏王雲木珊。”相思撒謊道,“當日我去渾夕救人,遇上了雲姑姑,她與爹爹、你爹娘、師父都有交情,也還算喜歡我,便贈我金刀。”相思一直以為金刀是雲木珊的,叱野只是偷來用,所以此言細細算來倒也不算說謊。

軒轅頊彧毫不懷疑,笑道:“看來這兩把刀都是渾夕王之作。只是百裏曌為何會拿著與丹熏王一對的金刀?倒有些意思。”

“那就不清楚了。”

軒轅頊彧又道,“你在金刀上刻梨花做什麽?想用它做貼身武器嗎?我再命人給你打一把就是。”

“不必了。我看這金刀小巧鋒利,很適合女子用,況且也是他人的心意。”相思一語雙關,倒是別有所指。

“你幾時和丹熏王成忘年之交了?”軒轅頊彧駭笑著將金刀還給相思。

相思沈默片刻,突然看著軒轅頊彧,若有其事道:“頊彧,我們小時候見過渾夕王、丹熏王的,只是不記得了。我在渾夕時又見過他們,當日渾夕王不但幫了我大忙,還贈我地圖,要我轉交給你,但我知道你不在乎地圖便一直沒告訴你,我看他對你的關切雖不如師父,但也絕非假意。”

“我知道,爹娘與渾夕王、丹熏王皆是故友,他們看在爹娘的面子上也總是不會為難我的。但如今是兩國利益之爭,哪裏是僅靠人情就能開解的?況且其中還夾雜著居心不軌的平西王一族、伐北王一族,若非已被逼迫到了不得不的境地,我怎會願意與渾夕決裂呢?”

相思悵然,道:“我明白,我都明白。但我希望你能不要傷害渾夕王、丹熏王,還有無數無辜的渾夕人。他們都是好人,都與天命人一樣,擁有寶貴的生命。”

軒轅頊彧暖暖一笑,“那是自然。”頓了頓,好似想問什麽,想了片刻卻不說。

“有話就說,我和昌隆最不喜歡你總是遮遮掩掩。”

軒轅頊彧自嘲一笑,“沒辦法,改不了生來的脾性。此番去地隱城議和,我……”

“皇上!”燭光跑了進來,靠近了低聲道,“皇上,汴城送來書信一封。”

軒轅頊彧接過看完,喃喃道:“渾夕王身子不適,不宜遠行,故邀我們前往紫金山議和。不去地隱城了。”

“什麽?”相思驚訝。如此一來,地利卻就占不全了。

燭光道:“皇上,可要傳信給鎮國大將軍?大將軍已率軍往地隱趕去,此時回頭倒還來得及在明日趕到紫金山。”

軒轅頊彧沈吟半晌,緩緩道:“你親自去一趟,要昌隆直接趕往紫金山與我們會合。我們先一步到紫金山。”

“頊彧,若是有詐,我們只有百人……”相思勸。

軒轅頊彧搖頭道,“既然是前去議和,氣勢總要做足的。須得讓渾夕眾人皆知,我單刀赴會,不懼渾夕千軍萬馬,也信得過渾夕王不是暗中偷襲、恃強淩弱的卑鄙小人。”

正值春日,紫金山上柳絮紛飛,乍一看竟覺得像是漫天的大雪,別有一番風味。

軒轅頊彧當先慢行,穿著一身黑衣長袍,頭戴黑冠,腰間系著一塊羊脂玉佩,整個人穿著內斂而簡單,卻兀自有一股張弛霸氣,叫人不敢親近。

相思則是一身蜜合色衣裙,頭戴零星珠花,一雙蔥綠色繡花鞋時隱時現,在紫金山中楊柳間穿行,竟像是花中精靈現身。

相思雖覺此番兇險,卻一靠近紫金山便歡喜,想起不但可以見到叱野,還能與他在此處相逢,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!

“留神腳下!”軒轅頊彧見相思只顧仰頭看柳絮,便提醒道。

相思自顧自跳起來去抓柳絮,卻總也抓不到,便喊:“燭光、宵明、浴夕、攬月,你們都來幫我!”

四女一齊看向軒轅頊彧,見他微點了一下頭,這才立即跑到相思附近,各自用長袖扇動柳絮,將柳絮往相思那裏趕,卻不幫相思抓柳絮。

相思道:“往左一點!浴夕,你到這邊來幫我。”

侍衛遠遠跟在後面,無命令不敢靠近。軒轅頊彧則負手立於原地,見漫天紛飛的柳絮中五個妙齡女子,衣衫各色、姹紫嫣紅,竟與這柳絮構成了一副極好的美圖。

如此美景,人生並不多見,便詩興大發,吟誦道:“年年三月裏,隨處自悠揚。雨過渾疑盡,風來特地狂。入花蜂有礙,遮水燕無妨……”

“苦是添離思,青門道路長。”

聞聲,眾人一起看去,卻是索昌隆。可方才接口詩句的人卻是女子聲音,軒轅頊彧細細一看,見高辛檀竟然在其中!

高辛檀自嫁給軒轅頊彧後便再沒有見過他,此時乍見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,登時紅了眼眶,卻強力克制,往前一步,恭敬地行禮,道:“拜見……夫君。”

軒轅頊彧也知她顧及在外,不敢直呼“皇上”,卻對“夫君”二字十分抵觸,不答,看向索昌隆,“我叫你來是來議和,你怎麽把……把……把人給帶來了?”

索昌隆冤屈無比,哭喪著臉不說話。

“夫君別怪將軍,是……是妾身求將軍的,夫君要怪就……”

軒轅頊彧也知高辛檀身份不同以往,她是君,索昌隆是臣,哪有臣子不聽君主的命令?伸手扶起高辛檀,“不必講究這麽多禮數,你還叫我頊彧就是。罷了,來也來了,多說無益,燭光,你與宵明護好娘娘。”

“是。”兩女立即走到高辛檀身側,一左一右站定。

高辛檀聽他並不責怪自己,還十分擔心自己安危,莞爾一笑,“妾身……嗯,我自幼習武,雖不是能敵千軍,卻也可護自己周全,況且渾夕王也不會與我一個女子為難,她們還是保護你重要。”

相思走過來,手裏玩著柳枝,“渾夕王不會,平西王可就未必了。再說若是有你在手,頊彧也受限制,須得小心萬分。”

“那也是……那就有勞兩位姑娘了。”高辛檀朝兩女子微笑,“相思,許久不見。”高辛檀又微笑。

相思笑,搖了搖手中的柳枝,“我該喊你嫂子還是檀姐姐呢?”

軒轅頊彧握住柳枝,扯著相思往前走,“少廢話,一路上就屬你話多。昌隆,你可算來了,我們好好商量對策。”

“好!”索昌隆加快幾步走到軒轅頊彧身側,兩人便低聲交談起來。

一行人便又繼續往紫金山頂去。

幾株柳樹下搭了個涼棚,正中坐著的正是渾夕王百裏蒼。右側依次是丹熏王雲木珊、驍勇侯佐伊,左側則是平西王公良德、伐北王安素心(承襲其兄)。

眾人皆不說話,只是靜坐。唯獨渾夕王百裏蒼正對面的椅子上斜靠著一個男子,歪著身子、翹著二郎腿也就罷了,嘴裏叼著一根草,一只腳一抖一抖,鞋頭上墜著的鈴鐺很規律的發出響聲。

此人正是烈王百裏曌(叱野)。

兩國是和是分全在今日,兩國關系又直接影響到九州大地,可以說,今日紫金山面議決定著九州的將來。

在座眾人皆是渾夕國帝君、權臣,無一不擔憂渾夕形勢,除了渾夕王偶爾綴一口酒,一派坦然,其他人皆是眉頭緊鎖。唯獨這個百裏曌,一副目無軍紀的樣子也就罷了,偏偏要動腳搖鈴,發出聲響來。

平西王看他一刻不停地動著,實在心煩至極,瞪他一眼。百裏曌置若未聞,不但不收斂,反倒嘬嘴吹起口哨來。

這樣嚴肅緊張的時刻,百裏曌身為烈王竟然如此不知死活,平西王公良德終於忍無可忍,大喝一聲,“百裏曌!”

“嗯?”百裏曌應了一聲,又繼續。

“烈王好雅興啊。”公良德繼續不滿地暗諷。

百裏曌道,“好說!好說!”

“烈王哼的渾夕山歌倒是輕快,就是不知烈王可清楚我等今日在紫金山所為何事?這輕快歌謠只怕不合時宜吧!”公良德哼道。

百裏曌咦了一聲,笑著說:“平西王此話的意思,莫非是想和本王高歌一曲?本王向來只和像安夫人這般的溫柔女子對歌,平西王見諒。”

“請烈王自重!”安素心瞪他一眼。

百裏曌尚且二十又一年歲,安素心卻怎麽也有三十八九,做他的親娘也夠了。可安素心夫君早逝,年輕寡婦本就禁不得開這樣的玩笑,且百裏曌又是血氣方剛的男子,自然十分介意。

換做旁人只怕早早住口了,百裏曌卻偏偏與旁人行事不同,笑道:“安夫人,你一個女人家何必跟來?本王看不如你抱著那小娃娃去本王家中躲起來,本王瞧在伐北王薄面上,自然護著你們母女。”

“好不要臉!”涼棚外傳來女子的怒喝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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